《女人如歌》之 故乡的云

4 故乡的云

   文/ 陈 炜 

从先祖开成来到陈家寨附近居住至今，已经有两百余年，历经八、九代人，但下代子孙连秀才也没有考中过，到了现代，在我之前，还没有过考取一个中专或中师以上学历的人。所以对当时整个陈家寨里读书的人，大家不但不抱任何希望，有一些人还对读书的人冷嘲热讽。为了打破他们这种世俗的偏见，为了粉碎那些门缝里看人的目光，我放弃当时较好的从商机会，换到姑开区中学补习。

那年，区中学开了两个补习班，我阴差阳错地进了3班。3班里一部份同学，是我在联合小学一起读过书的老同学，因为他们和我早就相熟，面对新环境，也少了陌生的不适。

家访劝我父亲的那位校长，已升任区中心完小校长，璇是他的长女。我住在水管站堂叔的那间寝室，和璇的家，属不同的两栋楼房，却只隔着一堵砖墙。璇和好友梅与我同分在三（3）班，她的另一位好友云分在了三（4）班。她们三位关系很好，三家距离不到二百米，到校上课和放学回家，多数时间都走在一起，情同手足。

那时人们观念落后，自建房和自住房内不设厕所，上厕所要上大公厕。我和这三位女同学，都同上电影院右下角的那个公厕。公厕很简陋。男女厕所之间，仅隔一堵两米多高的砖墙，砖墙并没有延伸到挑梁，隔音效果很差。女生在砖墙那边上厕所时说的话，男厕所这边都能清晰可闻。很多次，我在上厕所时，璇和梅或云也在上厕所，她们说班上哪个男生帅？她们喜欢谁？谁是谁的男朋友之类的秘密，一字不差地传到我的耳里，当时我会哑然失笑，但又不敢笑出声。现在想起时，还会哑然失笑。

云读4班，云的父亲当时任副区长，对云管教很严。除了在校接触云，就少有机会接触云了。我第一次看见云，她正与璇和梅走在返家的路上，齐肩秀发，轻泻于肩涯，一双深黑的眼睛，被白晰嫩滑的肌肤，层层包围，显得优雅脱俗。说对她一见钟情，有些夸张，但她当时在我匆忙的求学之旅，的确烙下了深深的印记。

和云真正接触，是在筛选考试时。阴差阳错，她就排在我后面。云从璇和梅中的口中，早就知道我，当看到我准考证上的名字后，就把我的人和名对上了号。她的名与人，我早就了然于心了。

考完试，我们沿着蜿蜒的山路，一路畅聊，都是考试和学习方面的话题。但双方心里滋生的那些少男少女的情絮，像空气中的浮尘，坠落在路旁随风而舞的紫色芋花上。偶尔钩月浮于杉林上空的夜晚，我们走过多情的稻田，走过时起时落的蛙声，座在烈士墓前那方窄狭的草地，娓娓而叙。那个学年，在升学的压力下，很少听到同学无忧无虑的歌声。

那一年，《故乡的云》不停地从多少人的口里飘过。《粉红色的回忆》，湮没了那年的五月和六月。

临近毕业的某个夜晚，我们要好的几位同学，在梅姐家的住处，聊天至通宵。录音机里，《除了你》的歌声，一次又一次穿透迷离的灯光，坠在随风起伏的稻叶上。

也就是那一年，我去了省城读书，璇和梅去邻县的一所学校就读，只有云还留在那所学校。我们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，也有过失望，有过失落，相比落榜的同学，却怕敢提起。三个好友同时离开了云，那时，面对现实，争强好胜的云，很苦，很痛，却只能深藏于心，我一次又一次写信安慰她。那时，没有电话和手机，也只有写信，也唯有写信。云回信时，推荐我听《涛声依旧》，我和云相约《大约在冬季》。

那年秋天过后，父亲听到了一些关于我和云恋爱的传闻。他对我怎么选择和选择什么样的女孩谈恋爱，没有一点要求，唯独的要求是让我要选择同属汉族的女孩。那时社会还不太开放，人们的思想意识还很落后，选择外族通婚，要受到族规的惩罚。父亲这个在当时来看属于正常不过的要求和观念，在不恰当的时间，被年少不懂感情处理的我，不恰当地传播给了云。

我收到父亲写有这个传统观念家信的当晚，就心急如焚地把父亲的这个观念转告给云，当时是想云知道后，彼此心里有底，能好好共同面对，然而云收到我的那封信后，以为这是我和她分手的一个借口，就愤然和我分手了。我传达给云的这个观念，就如当年的那场暴风雪，把故乡的路全部掩盖，就算后来几经努力，我和云再也没有找到路的出口。也许大家都年少无知，分不清友谊和爱情的彊界，对情感处理得稀里糊涂，云与我、云与梅和璇之间、梅与璇之间，那个时段都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。

我和云的一场初恋，以一次下土坎时五秒的牵手和那封不合适宜的书信，就此了结。那个烦人的冬季，放完寒假，我迫不及待，乘车回故乡赴约。可是云失约了，早就躲回了她的老家，那是个我没有去过也找不到的地方。

就这样，我们在该开始的时候，却结束了，在该结束时候，却还在开始着。

中学毕业后，我和璇再未见面。梅后来和我接触的机会多一些，见面的机会也多一些。后来因为一些亲人方面的事情，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。我的心里，却一直把生性率直的梅当哥们，当朋友。我不会因为那些别人造成的烦事，改变对她的真实评价。

再一次见到云，是同学会聚餐时。那时我处在人生的最低谷，心力交瘁。也许，这么多年来，云的婚姻生活，也不如意。生活的风尘，已经灰涩了她曾经黑亮的美眸，世俗的言语，已经洗去了她的高洁，相隔二十年，我们再次相逢，却把些许的失望，留给了对方。

无论清晨，无论黄昏，当彩霞满天时，我总会情不自禁眺望天空的那抹霞云。从和她相约的那一年起，我总在不同的场合，放歌《故乡的云》、《大约在冬季》、《除了你》和《粉红色的回忆》。

作者简介：陈炜，作家，独立学者，证券投资师，摄影师，情客网、情客旅行网、贵州情客旅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创始人、CEO。从事过技术员、编辑、记者、广告策划人、职业经理人、证券投资理财人、商人和职业投资人等职业。八十年代末期开始文学创作，创作涉及各种文体，作品多次荣获大奖并入选各种文集，著有长篇小说《大赌场》和《明争暗斗》。长篇小说《大赌场》荣获2003年贵州省文联首届文学招投标中标作品，填补了贵州金融长篇小说创作空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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